【小满联文】伞先生的契约
01
学校后街有一家伞铺，位置很偏僻几乎无人问津。
王一博始终记得，那个雨天来到店内买伞，被店主的容貌深深吸引，不知道为什么，一种奇妙而似曾相识的感觉爬上他的心头。他被勾了魂一般出声询问那人姓名。
那店主有着一双漂亮的瑞凤眼，温柔的目光在他脸上打量。随后开口：“不必知晓，如若要唤，便唤我伞先生吧。”
后街的生意很差，几乎已经是一片废街，一周都不会来几个客人。
“这里的生意很差，怕是很难经营下去。”王一博边挑伞边旁敲侧击地询问。
伞先生对他笑笑，语调平静如水，却让人感觉暗藏玄机，他说，“我在等人。”
漂亮的伞先生在等人，他在等谁？
02
离开之后的每一天，王一博都在想这个问题。又每天都在盼着下雨，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去见那位神秘的伞先生。终于，天降一场瓢泼大雨，来到店里的时候，他被淋得湿透，心情却轻快地好似要飞起来。
那位伞先生见状颇有几分着急，从里面的小隔间翻出一条毛巾轻轻地替他擦脸和头发，并拉他坐下，温声关照等雨小一些再离开。
二人坐在狭小的店内，气氛安静下来，使王一博有些局促。他以洗净归还毛巾为由，询问伞先生的联系方式。
这个借口有些拙劣，被伞先生一眼看穿，那双仿佛藏着千年阅历的双眸看着他道，“我们的关系，没有非要联系的必要。如若要还，来店里便是。”
他被伞先生弄得哑口无言，颇有种乱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。又见那人从柜里取出一盒绿茶给他泡了一杯置于桌上，从抽屉里取出一叠宣纸并提起了毛笔。
有时候他觉得伞先生不像这个时代的人，他有一种淡得仿佛浮于世界的感觉，好像随时都会凭空消失一般。
“你看以前的人好不好笑，家规那么多条。”伞先生笑了起来，把一叠泛黄的宣纸推到他的面前，王一博翻了翻，竟有二百多条，最末页的宣纸上全是潦草的字迹混杂着泪水的痕迹，全都写着一个名字——蓝湛。
那天夜里，王一博做了一个梦，梦到两个长发飘飘的男人，一个握着伞，一个手上戴着铃。
两个人坐在田边的大石头上说说笑笑，拿伞的少年竟长着与伞先生一般俊美的脸庞，他打开了伞，靠在另一个的肩头说，“看吧，还是我的灵物实用吧～”
持铃的少年站起来，把他公主抱起，假装把那人往水里扔，吓得那人搂紧了他的脖子。阳光下两个少年笑得开怀，仿佛一对璧人。随即那人转了过来。
王一博惊醒的时候全身都是冷汗，他看到了自己的脸。
03
次日清晨，王一博跑到店里，气喘吁吁地问伞先生，你是不是有铃铛。伞先生脸上写满震惊，片刻才开口，“你想起来了？”
这便是承认了，王一博咽了一口口水，开口道，“我们曾经是情侣对不对？”
他看到伞先生把指节掐到发白，眼眶也红了几分，半晌才开口，“你可知我的名字？”
王一博呆愣住了，他哑口无言，只好垂头作答，“不知道，梦里没说。”
他见伞先生别过脸去生闷气，哑哑地开口，“想不起来，你便不是他。”
……
伞先生很神秘，没有姓名，也不愿告知联系方式，只说想起来了到店里寻便是，店又不会跑。
这种神秘令王一博抓心挠肺，他不明白一个名字为何如此重要。
他正处于高三，王家早就做好打算让他出国留学。原本迟迟未定去哪个国家，如今他打定主意要去伦敦。
如果一定要离开，那便要去那个多雨的城市，每天都需要带上一把伞，即使那里没有伞先生，也要时时刻刻念着他。
时间过得很快，除了忙于准备各种申请材料外，王一博还跑去做了一件事，他在胸口纹了一个伞字。因为据说，胸口剧烈的疼痛能刺激记忆。
遗憾的是，他仍然没有记起那个姓名。
临行前的一个月，王一博纠结再三，还是决定去找一次伞先生，即使他没有什么正当的理由，天气也正晴，没有下雨。
伞先生听说他要走，颇有几分惊讶，说不出话来，身上的沉重感又增加了几分。半晌道，“你临走前可愿跟我去一次贵州，看一看悬崖？”
……
即使是一起旅行，伞先生也还是带着古人般的洁身自好，坚持开了两间房。
但却在悬崖边湿了眼眶，他哭得蹲在地上起不来身，呢喃得说他等了太久，太久了。
伞先生身上有一种疏离的破碎感，越疏离越想接近，越破碎越惹得王一博心碎得厉害。
伞先生今天格外地乖，任他抱着亲掉脸上的泪。
他又大着胆子吻上那人的唇，二人缠绵许久才终于分开。
伞先生看起来感慨颇多，呼了口气从内袋里掏出一个密封小袋，放到他的手上，是一个铃铛，嘱咐道，“想起我的名字，便摇铃唤我。记住，一定要唤我的名，否则无效。”
王一博拿到阳光下仔细查看，铃似乎被摔碎过又被人贴合起来，上面除了花纹还刻着两个小字——蓝湛。
04
王一博出发去伦敦的那天带了很多行李，他依然不知道伞先生的联系方式，连姓名都不知道。
这一去，也许便是永别。他把铃系在双肩包内侧，随身携带，那是他唯一的念想。
这一声名，一定对伞先生有特别的意义，他似乎真的等了很久很久了。
伦敦的雨真的很多，但王一博却再也没有买过新的伞，他总是带着那把折叠灰伞。
在一群带长柄伞的外国同学中间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。
“NIce to meet you.What’s your name?”
“ Ling，Ling Wang.”
在伦敦的每一天都很怡然，他的英语不错，性格也好，很快便和室友打成一片。
偶尔被室友将纹身瞧见，他便笑笑说是爱人的名字，到也为他挡下了一些烂桃花。
他慢慢地留了一点长发，在脑后挽起一个小辫。
一次与室友无意地交谈中，王一博知道了，伦敦有一片湖，据说可以看见回忆。
他连夜驱车，心跳好像要冲破胸膛。伞先生，我一定要早一些想起你，哪怕早一秒。
王一博到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，那片湖很静，他探出脑袋，只看见了自己的倒影。
“年轻人，你是不是在找人？”是一位老婆婆走了过来，她穿一服黑衣，上面有精致的刺绣，显得高雅异常，头发呈银白色，未曾特意烫染，却更显气质。
“是，我梦见了一个人，一个很重要的人。”冥冥中王一博感觉眼前的婆婆值得相信，像对方有另一种磁场，领着他走向了岁月的长河隧道。
“你可有什么信物？”老婆婆微笑地看着他，似乎从他脸上读到了什么，又道，“有一个人在等你，他觉得他欠你的。”
“有，有。”王一博忙从背包内袋里小心地取出那枚铃铛，从塑封袋里取出，恭敬地交了过去。
这铃刚一取出来，竟好像与他的身体融合了一般，他的身体开始发烫。
眼前浮现出好多幅画面，是伞先生，笑着与自己打闹，眉眼弯弯似月。随后又做了个噤声的表情，指指旁边的来人，好像做贼一般。
他突然想起了宣纸上那条蓝氏家规，弟子间不可有越矩行为。其实何止是蓝家，一旦被发现，便是被仙门百家所唾弃不耻的对象。
而后，一阵心痛席卷了他的胸口，他看到自己被众人围剿在悬崖边，手中紧紧地握着铃铛，抿着唇。最终被人推搡着跌落悬崖。
画面一转，崖边仅有伞先生一人跪坐着哭泣，大眼睛哭得肿成了核桃，凄凄可怜。
他的心疼得像要裂开，一转头竟是在那奈何桥上，负责登记生死薄的那人问道，“有位名为魏婴的公子，问灵你数千载，你可愿为他转世投胎，还是继续做这孤魂野鬼？”
他叫魏婴！是伞先生，一定是他。
他看到长发及腰的自己抿了抿唇道，“可否不喝那孟婆汤，如若将他忘记，我重回人间又有何意义？”
那人笑着回复道，“如若不喝便无法重生，是要带着记忆做亡灵，还是丢了记忆去人间碰碰运气，选择在你。”看惯了生死的人十分官方地回答道，看了一眼登记薄，又补充道，“能坚持这样问灵的，少之又少，他是你的道侣，即便你不记得他，可他定能找到你啊。”
待他回过神来，老婆婆已消失不见，独留他一人在湖边吹风。他这才陡然想起，那位老婆婆与奈何桥上的孟婆颇有几分相似。
冥冥中似乎有人指引般，他打了个寒颤，咽了口口水，微微颤抖着手，喊出“魏婴。”
一阵风吹过，湖面泛起一点波澜，是伞先生吗，他要出现了吗？
没有，什么都没出现，湖面上只有随着波澜褶皱的他的脸庞。
他微微叹了口气，把银铃收好，计划着请个短假回国去伞铺看看。
05
回寝室的路上，路过了一家书店，凌晨竟已经开门，门口挂着一排漂亮的名信片。
等他反应过来，已经踏入了店内，他选了一张夏日的照片，坐下来提笔。
“亲爱的伞先生，不知唤你魏婴是否妥当，后街口的生意不好，别再卖伞了。我摇铃，你为何没有出现？对了，蓝氏的家规别再看了，在我这里不用。——王一博”
他纠结了好一会，是留蓝湛，还是王一博。虽说是自己的前世，一想到对方曾经拥有伞先生，还是有些吃醋生气。
他熟练地写出伞铺的地址，那是他和伞先生唯一的联系。
日子又过了几个星期，课业十分的忙碌，他时常要在图书馆熬到半夜。
坐在他对面的那对情侣时常喜欢甜蜜互喂，再来一个亲亲。
王一博有些尴尬地挠挠头，四下望了下并无其他空座，只得继续忍耐。
羡慕吗？不羡慕，亲的又不是伞先生。
想到伞先生漂亮的薄唇，他感觉图书馆的空调打得有点热。
再次路过那家书店的时候，名信片已经换了一批。
虽然觉得伞先生不可能给自己回信，但他还是忍不住抱有一丝期待。
谁知道，那封信，竟然被退了回来，理由是，地址不存在。
他突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，有没有可能伞先生只是一个带着执念的灵魂，只有自己才能看到？
难怪那个店铺开在后街。一个十天半个月都没人经过的地方，怎么可能有人在那里开店呢？
他的心被迷茫和失落填满，和伞先生唯一的联系也断了，心里空落落得厉害。
他决定晚上再去一次那片湖，那里应当是最接近真相的地方。
06
夜暮下，他汽车熄火的声音惊扰了平静的湖面，也惊扰了湖面上映出的那人。
有一个人抱胸而立，他穿着黑色的风衣，头戴一顶棕色贝雷帽，手上拿着一把长柄伞。
再往上看，是伞先生漂亮的脸颊弧度，此刻眼睛已经往他看了过来，有希翼有害怕。
“我可以抱你吗？”王一博走过去，看着他微笑着道。
随后不等他回答，便将那人搂入了怀中，他感受到那人的僵硬，随后是微微的颤抖。
“我听到你摇铃唤我了。”伞先生声音低低的，不似高兴。
“那为啥不来找我？”王一博搂着透过风衣搂着他的细腰，轻轻地摩挲。
“我一直在等这一刻。真的等到了，却又开始害怕。哪怕你和他长着一样的脸，但没有他的记忆，你到底不是他。万一你不喜欢我呢，万一我们相处了发现不合适呢，这样念想就真的断了，那我会觉得，我独自等待的这几百年，全是笑话。”
“怎么会呢，傻子，我从第一次见面就被你吸引住了啊，是你一次次把我往外推。”王一博伸手揉了揉怀中人后脑勺上的发。
“习惯了，你不在的这些年，我独惯了。你跌下悬崖后，我去寻过你，连尸骨都未见到，只有这个铃铛，摔得四分五裂。”伞先生说着忍不住哭得颤抖起来，泪水打湿了王一博的肩头，也打湿了他的心。
“对不起。”王一博忍不住开始道歉。
“不是你的错，蓝湛，你可还记得，我赠你铃时说的话？”
“愿闻其详。”
“赠尔只铃铛，一步一响，一步一想。这也是我们道侣的灵物，可以感应彼此。如若当时在悬崖边，你肯摇铃唤我，或许我们不是没有胜算。蓝湛，想也知道，你是为了保护我，可你有没有想过，有可能，让我独活，才是最大的痛苦。”伞先生说完这句话，从他肩头起来，用红通通的眼睛看着他。
“我是王一博，不是蓝湛。”王一博仰着脑袋，很破坏气氛地看着他，执拗地纠正。
“好，王一博”伞先生被他给气笑了，这孩子跟雅正的蓝湛完全是两码事，天差地别，一个板正严肃，一个臭屁执着。但奇怪的是，他到也不排斥和眼前这个男孩接触，他补充道，“那重新认识一下。我是肖战，自己取的名。”
“好，肖战，你住哪里，我送你回去。”
王一博自然地拉过他的伞先生的手，很小很软，一点也不像活了千年的人的手。
肖战一定是偷偷抹了几吨的护手霜，想到这里王一博笑了。
07
肖战在伦敦还是干着老本行，在街边开了一家伞铺。
伦敦的雨多，需求大，但大家都知道出门带伞，所以生意也就将就着。
王一博下了课便会来寻他，看看店，晚些时候再一起关了门去吃个晚餐。
日子平平淡淡便也令他很满足。
肖战是个文艺青年，古今中外的书籍都有涉猎，于是王一博便带他来图书馆。
他摊开作业，见肖战挑了几本书在自己身侧的位子上坐下。
有时候肖战真的有种古人的感觉，就连看书都要坐得板直。
对面那对情侣，头一回见他带人来，还是个顶级大帅哥，都瞪圆了眼暗中观察。
王一博憋了一肚子的笑，怎么样，我男朋友帅不帅，让你们秀啊，再秀啊。
他把凳子抬起来挪到肖战旁边，把作业也拉过去，手肘蹭着肖战的手肘。
虽然他还想秀得再明显点，但碍于肖战的古人思想，还是不敢轻举妄动。
“王一博。”肖战没抬头，似是在专心看书，却唤了他一声。
“在呢，战哥，有何吩咐。”王一博乐不可支地凑过头去，头挨着他的胳膊。
“你干嘛憋着，咱俩啥没干过，哦，忘了，是蓝湛，不是你。”肖战转过头，看着他，大眼睛里写着，你太嫩了，看看你哥哥我活了一千年的阅历。
“你！”王一博气得要命，“你这个千年老王八！”
“骂谁老王八呢？”肖战过来揪他领子。
“我也要，不能比他蓝湛少！”王一博顺势凑过去，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。
“你要啥？”肖战被亲了还挺高兴，书也不看了，兴致勃勃地盯着小朋友。
“我要，干，你。”王一博顾不上什么古不古人了，一心只想跟蓝湛吃醋，口出狂言，被肖战揍了一脑袋。
回家的路上飘起了细雨，肖战打开那把长柄伞，那伞大而结实。
“你看，……”肖战笑着要开口，被王一博打断。
“你是不是要说，你看，还是我的灵物实用吧！” 王一博挺得意。
“你怎么知道的，你想起来了？”这回轮到肖战惊呆了，眼睛瞪得滚圆。
“还没有，宝贝。”王一博搂紧他的腰，“我梦到的，将来一定会梦更多，我会都想起来。”
“我在你之前说的那家书店，给你寄了一张名信片。来之前，我就把国内的伞店关了，你寄给我，我自然是收不到的。”
“战哥给我写了什么情书呀？”王一博臭屁地凑过来，眉眼飞扬。
“不告诉你。”肖战甩开他的手，不肯说写了什么内容，好像一瞬间变回了那个神神秘秘的伞先生。
08
王一博收到名信片是三天后的一个下午，是金发的室友替他收的。
拿给他的时候，调侃他和男朋友天天见面，还搞这样的小浪漫，真令人羡慕。
王一博笑笑心想，废话，战哥可是千年王八…仙人，能没点浪漫在身上吗？
打开名信片，上面写着一段小字——
“我把魏婴留给蓝湛，
魏婴决定从此不再介怀，
也请蓝湛从此不必再吃醋。
王一博，
若有你在身边，才算是小得圆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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